《逍遙·游》是由梁鳴執(zhí)導,梁鳴編劇,呂星辰,李雪琴,趙炳銳,李叢喜,艾麗等明星主演的劇情,電影。
許玲玲(呂星辰飾)得了尿毒癥,生活塌了。在這個本該悲傷的余年,她那混不吝父親(李叢喜飾)回來了,和曖昧老同學趙東陽(趙炳銳飾)、閨蜜姐妹譚娜(李雪琴飾)一起,拱衛(wèi)著許玲玲的生命。在生命的消退中,面對親情、友情、愛情,似乎一切“生有可戀”。
《逍遙·游》別名:逍遙游,Carpediem,CarefreeDays,于2024-10上映,制片國家/地區(qū)為中國大陸。時長共122分鐘,語言對白普通話,該電影評分8.6分,評分人數(shù)659人。
佟麗婭,黃明昊,李宗恒,劉丹,羅三穗
莎拉·弗里斯蒂,何杜安·阿迦南,讓,LivAndrenLivAndren,尼古拉斯·瓦德,DjuraDjura,紀堯姆·維迪爾,RaniaRania,MaryneCayonMaryneCayon,SébastienRoccaSébastienRocca,NessbealNessbeal,SarahAjSarahAj,KaderBouallagaKaderBouallaga,IsabelleCaillatIsabelleCaillat,米歇爾·查瑞爾
阿麗亞娜·阿斯卡里德,讓,杰勒德·梅朗,雅克·布代,阿娜伊斯·德穆斯蒂埃,羅班松·斯泰弗南,揚·特雷古埃特,杰納維夫·馬尼奇
采寫:電車
第七屆平遙國際電影展目前已進行過半,相比往屆來說,今年最大的一個不同是,作家與導演的聯(lián)動成為了焦點。文學改編電影并不是一個新概念,但在缺乏好故事的當下電影業(yè),文學改編對于青年導演來說是一條不錯的出路。本屆平遙在取消了發(fā)展中電影計劃(WIP)單元的情況下,保留了去年增設的“遷徙計劃·從文學到影視”創(chuàng)投板塊,可見平遙對于促進文學與影視融合的重視。今年的開幕片是魏書鈞導演的《河邊的錯誤》,在首映場的映后,影片所改編的原著小說作者余華老師來到現(xiàn)場,與主創(chuàng)進行了長達90分鐘的對談,這樣的盛況并不多見。
今日在平遙完成首映的梁鳴導演新作《逍遙·游》同樣是一部文學改編電影,改編自班宇的同名短篇小說。班宇也作為創(chuàng)投推介委員會成員深度參與了本屆平遙電影節(jié)。相較于《河邊的錯誤》,《逍遙·游》在當下的文學改編影視中更具代表性。從《平原上的摩西》到《漫長的季節(jié)》,“東北文藝復興”文學改編熱潮已經(jīng)在今年的電視劇鄰域大展拳腳,而《逍遙·游》作為電影的代表,終于在平遙趕上了這趟列車。而且梁鳴導演改編班宇作品的另一個劇本《槍墓》也入圍了今年平遙的創(chuàng)投單元,為這一熱潮繼續(xù)添磚加瓦。
《逍遙·游》劇照《逍遙·游》是梁鳴導演第二部入圍平遙國際電影展的電影,他曾在2019年憑借《日光之下》獲得第三屆平遙國際電影展費穆榮譽最佳導演。四年后重返平遙,梁鳴為我們帶來了一個東北女孩許玲玲的故事,她渴望愛情和家庭,但偏偏得了尿毒癥。家庭危機之下接連變故,老混蛋父親因女兒的病痛回歸家庭。許玲玲與同樣被生活困住的閨蜜譚娜、曖昧老同學趙東陽抱團取暖,三人的一次出行揭示了微茫塵世里繁雜的人性與人情。
影片首映后獲得了不少好評,很多影迷都給予了“平遙最佳”的評價。我們在第一時間與梁鳴導演做了采訪。在平遙首映之前,《逍遙·游》入圍了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和希臘雅典國際電影節(jié),梁鳴導演也在采訪中提到影片在兩地放映時遇到的趣事。而本次采訪的重點,放在了影片的文學改編歷程上,從梁鳴導演第一次閱讀《逍遙游》小說時的激動心情,到如何用“以作品會友”的方式認識班宇,再到改編過程中的嘗試與思索。我們一起走進《逍遙·游》的世界。
《逍遙·游》平遙放映現(xiàn)場深焦:為什么想要改編班宇的《逍遙游》?什么契機下看到了這篇小說?
梁鳴:當時是在呼倫貝爾,涂們老師自己導演的第二部電影《天道不赦》的片場。片子是星辰(呂星辰)演的,我去探班,然后看到了這本小說。之前覺人(制片人吳覺人)給我推薦過,但一直沒有機會看。當時看完特別觸動我。所有創(chuàng)作者在做一個題材或是項目的時候,不管是社會新聞、還是看到聽到的別人的故事、還是身邊的人或者自己的經(jīng)歷,一定是跟自己內心有關的,它會鏈接到一種觸動。
最初看完小說就有一種淺顯的感覺:我覺得這些人我很熟悉,尤其這幾個年輕人,連同他們的父母。小說里的許福明和玲玲的媽媽,他們那樣的一種家庭關系,我也覺得特別熟悉。他構建了一種普遍性,都是極其普通的一群人。關于這些人物,他沒有在小說里提及態(tài)度。我們在創(chuàng)作時可能會強加一些人物的夢想、或者想是不是要走出去、或者有更個人的一種巨大的渴望。我覺得我很像他們其中的一員,或者說像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沒有在北京漂過,我如果回到東北,在東北工作生活,我可能就是他們其中的某個人。
《逍遙·游》劇照其次是特別心疼他描繪的許玲玲這個女孩,你會特別想認識她,想陪著她經(jīng)歷一些什么。班宇用的是第一人稱視角來講“我”的經(jīng)歷,他在小說里描繪了大量的心理描寫。他能帶入一個女性人物的視角,并且非常感同身受,有特別溫柔的部分、特別細膩的部分,還有非常灑脫的部分。在這個人物中,他也很完整地傳遞了東北人的某一種普遍性的特質。很多年來,東北的大家都很憂傷,可能不僅僅是個人的,它是一種氣氛。所以大家經(jīng)常聚到一起吃飯聊天,我覺得更是在對抗一種憂傷和孤獨,需要大家一起陪伴、互相溫暖,這是一個挺普遍的狀態(tài)。
然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他在小說里沒有直接提到,但我后來感受到了這個東西,我把它在電影里稍微顯性地做了一點,就是玲玲舞大旗的那面旗子上寫的“及時行樂”。它是一種做人的態(tài)度,你看起來是很灑脫,但其實內里是一種無力,它是一種又狹窄又開闊的東西。
我連續(xù)看了兩遍,然后又讀了一遍,真的有讀出聲音來,我讓我自己感受。后來我拉著星辰說,我讀一遍給你聽。當天收工之后,我就真的給她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而且我是用東北話讀的。那些天在劇組里,腦海中一直在想他們幾個。
《逍遙·游》劇照其次是特別心疼他描繪的許玲玲這個女孩,你會特別想認識她,想陪著她經(jīng)歷一些什么。班宇用的是第一人稱視角來講“我”的經(jīng)歷,他在小說里描繪了大量的心理描寫。他能帶入一個女性人物的視角,并且非常感同身受,有特別溫柔的部分、特別細膩的部分,還有非常灑脫的部分。在這個人物中,他也很完整地傳遞了東北人的某一種普遍性的特質。很多年來,東北的大家都很憂傷,可能不僅僅是個人的,它是一種氣氛。所以大家經(jīng)常聚到一起吃飯聊天,我覺得更是在對抗一種憂傷和孤獨,需要大家一起陪伴、互相溫暖,這是一個挺普遍的狀態(tài)。
然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他在小說里沒有直接提到,但我后來感受到了這個東西,我把它在電影里稍微顯性地做了一點,就是玲玲舞大旗的那面旗子上寫的“及時行樂”。它是一種做人的態(tài)度,你看起來是很灑脫,但其實內里是一種無力,它是一種又狹窄又開闊的東西。
我連續(xù)看了兩遍,然后又讀了一遍,真的有讀出聲音來,我讓我自己感受。后來我拉著星辰說,我讀一遍給你聽。當天收工之后,我就真的給她從頭到尾讀了一遍,而且我是用東北話讀的。那些天在劇組里,腦海中一直在想他們幾個。
《逍遙·游》劇照深焦:劇本改編過程中,如何取舍小說中的細節(jié)?情節(jié)上的修改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梁鳴:最早嘗試了一些其他的方式,現(xiàn)在感覺那是一種試錯。比如加強戲劇性、構建主線之類的方式。但你會發(fā)現(xiàn)一件很奇妙的事,他建構的那個東西很頑固,你想要去加東西,就破壞了原來文學上的那種氣息和感受,人物很溫柔和柔軟的部分就會被破壞掉,所以我覺得還是要保留他原來的那個核心和氣息,那種氣息是能夠將我包裹的一種感受,我覺得我是在里面的,我和他們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去破壞他們。還是尊重了生活的本質,尊重生活的人。
我取舍了一些細節(jié),同時增加了更多的細節(jié)。在以許玲玲為核心構建她和其他人物的關系時,作用在這些人物關系中。那些細節(jié)呈現(xiàn)了一些小小的戲劇性,你會發(fā)現(xiàn)不斷地有一些小戲劇性密布在她的生活中。
《逍遙·游》劇照深焦:看完影片的感覺是非常忠于小說所傳達出的情感,其中最大的改動是他們短途旅行時所選擇的交通工具改了,小說里是坐火車,電影里變成了開車。這個改編是怎樣思考的?
梁鳴:還是從趙東陽這個人物的職業(yè)去考慮。里面講到了命運的無常,也是生命的無常,同時也是生活的無常,這種無常在里面還挺重要的。趙東陽在小說里是在醫(yī)院上班,給醫(yī)院開車?,F(xiàn)在稍微調整了一下,他在殯儀館上班,往返于醫(yī)院和殯儀館之間。
趙東陽曾經(jīng)有一次袒露了一點點心聲,在酒局上吃烤肉那天,他說我?guī)筒簧夏闶裁?,但能幫到的指定全力以赴。這也是小說里他傳遞出來的。所以后來他提到旅游的時候就說,到時候我整個好車,咱們開著去。這也是小說里趙東陽這個人物想要做的。但是小說里他好車沒整出來,最后坐了火車。
趙東陽在這里就有一種剛才提到的生活的無常。他沒借出來家里的車,他經(jīng)常開的那輛小紅車從車內的布置來看,肯定是他媳婦的。那天早上他媳婦沒同意他開出來,所以他開了一輛靈車來。這種突然和意外會呈現(xiàn)出一種生活的荒誕。尤其當玲玲坐上那輛車(我每次都會被星辰的表演所觸動),譚娜說,“媽呀,咱也沒坐過這車”。結果玲玲說她坐過一次(她母親去世后坐過一次靈車),其實那種微小的瞬間都是很真實真切的,里面包裹了很多情感。
深焦:送耳機這個細節(jié)也是后加上去的,可以聊聊這個細節(jié)。
梁鳴:這個細節(jié)也是用于人物和他們的關系中。我非常希望能在這里感受到他們對生活察覺的一種后知后覺,生活的一些事實真相是在另一側的。
這個耳機的起源,來源于尿毒癥患者的一個真實感受。因為透析病房里會很難熬,在透析的時候,病房里有些病人會吵。我采訪了透析患者,聽他們的分享。有一個年輕女孩,她得病之后,男朋友陪在她身邊,沒有離開她。但是他們生活坍塌了,她不能再去做很多工作,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拮據(jù)。她在病房里有的時候很難熬,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她很希望自己在透析的時候能安靜。她男朋友有一天送了她一個耳機,她就覺得特別幸福,她覺得自己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被愛著,我當時就覺得特別觸動。采訪過后,耳機這個道具就在我心里,在劇本改編的時候一直纏繞著我,我覺得玲玲也應該有這樣一個耳機。
《逍遙·游》劇照深焦:你是怎么理解“逍遙游”這個名字?
梁鳴:我從創(chuàng)作者的視角跳到觀眾的視角,然后再回到創(chuàng)作者的視角來看。我覺得“逍遙”是每個人都非??释ミ_到的一種境界。我覺得它不是那么寫實的,很難去說逍遙究竟是什么,或者說什么才是逍遙的境界。就像之前我們經(jīng)??吹降哪莻€街頭采訪,“你幸福嗎?”“幸?!笨赡芨啾蝗藗兲峒埃取板羞b”在我們生活中掛在嘴邊的次數(shù)多太多,而幸福是什么?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更多是來源于內心的一種瞬間的感受,有時候能持續(xù)多一會兒,但是我們在生活中,它不會持續(xù)讓我們快樂和悲傷。
我覺得人所有的這種情感都是瞬間的。就像玲玲,她在電影里有那么多次大笑,那么多次悲傷,我覺得那些都是特別準確的。我們生活當中親人離世了,那個時刻非常痛苦,但是我們可能轉天跟別的朋友聊起什么話題,也會在那一瞬間進入新的話題狀態(tài),我們會在那個當下笑出聲來,在那一時刻沒有被前面的悲傷完全包裹。你會發(fā)現(xiàn)玲玲的那些起伏都是交織的,我覺得這種才是特別尊重生活的一種呈現(xiàn)。
關于逍遙。你看玲玲的身體,因為病痛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當一個病人有一個不夠健康的身體時,她一定會比健康的人要更注意觀察自己身體所呈現(xiàn)出來的感受。我們生活中每天所做的種種事情和行為,不會觀察到自己身體的感受。但是這樣一個每天要透析的人,她的血液在管子里持續(xù)凈化,她會時常感受自己身體帶來的反饋。那種東西會轉化為她的生活,她的社會關系發(fā)生了變化,她變成了一種獨處的狀態(tài)。她原來不是這樣,她不是明星,但是她的工作是被簇擁著的,被人潮所包裹的。但是她現(xiàn)在不是,最后做了一個嘗試,壽衣直播,還是跟身體有關的東西。你會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做跟身體相關的工作,禮儀模特、舞大旗、壽衣直播。甚至她的父親,當她看到父親做裸模的時候,父親也在展現(xiàn)自己的肢體。都是跟身體相關。
《逍遙·游》劇照所以我覺得這樣一個病患的身體,某種層面不得不向內去行進,不僅僅是觀察身體,她也會觀察自己的內心。你會發(fā)現(xiàn)生活的歷練以及生命的無常,讓她不知不覺在某一些時刻接近了逍遙的狀態(tài),盡管身體被桎梏了、限制了,但是她的精神是逍遙的。
舉一個例子,豆腐那場戲。她發(fā)現(xiàn)豆腐沒了,肯定內心賊難過。你想想她以前啥性格,你能感覺到過去的她和現(xiàn)在的她變化是非常大的。她柔軟了,她對生活的態(tài)度、生活的理解,變得能夠接納和包容了,她沒有怪父親。明天的日子還是咱爺倆一起過。你會覺得這個女孩她一下子怎么能夠包容這么巨大的失去?我覺得那一天晚上的玲玲,有點接近逍遙的精神狀態(tài)。還有最后的結尾,她沒有上樓,把空間留給父親。我覺得班宇小說里寫的,我讀到那一刻時,我覺得那一瞬間也是有點接近于逍遙的精神狀態(tài)。
深焦:班宇在劇本改編過程中參與了多少?
梁鳴:我會在完成一個大的階段后,去和他分享。比如可能我做出了前兩稿劇本,有一稿比較滿意的時候,拿給他看,他會分享他的感受,然后我再進行調整,再去思考,可能都是階段性的。
他參與比較多的時候,是從籌備之前的堪景開始,到我們一起圍讀,到后來拍攝。在人物的情緒上,什么時候人物該有什么樣的情緒,該說什么樣的臺詞,以及東北話的語言方式是不是更精準、更精確,都會有一些探討和分享。他其實在對白和臺詞上非常厲害,我也是很希望能夠更生活化。
《逍遙·游》劇照深焦:關于影片的敘事節(jié)奏,兩場非常重大的戲劇沖突(生病和死亡)都發(fā)生在故事的開始,之后慢慢趨于平穩(wěn),是怎樣構思的?
梁鳴:首先也是尊重小說里的感覺。母親去世之后,他們生活的狀態(tài)開始描繪得更多一些,更豐富一些,還是想要去處理她跟爸爸的關系,讓爸爸回歸家庭。所以非常強烈的突發(fā)的兩個無常,看玲玲怎么去面對這樣巨大的失去。電影比小說里多了一些生病前的狀態(tài),我是希望能夠完整地呈現(xiàn)玲玲從生病前到得知生病,到最后生病后接受的狀態(tài),我覺得這和尿毒癥患者的心理狀態(tài)也比較接近,幾乎都有這樣的階段。一開始突然得知之后是抗拒的,然后是無力,可能非常痛苦,最后是平靜。
你發(fā)現(xiàn)你在經(jīng)歷了巨大的遭遇,最后都還是要往前走,生活要繼續(xù)。它其實在第一幕里面把這兩個點全都完成。我希望能夠陪著她,度過她生命中一段有巨大變化的時光??此龝趺匆徊讲较蚯斑M,如何走出困境。
深焦:從歷史的角度看,這個脫離困境的狀態(tài),和之前東北“下崗潮”之后大家脫離困境的狀態(tài)很相似。包括故事的結尾,玲玲要繼續(xù)生活下去,但她并沒有走出來,還是在那個狀態(tài)里,受著之前病痛的影響?!跋聧彸薄敝筮@一代人雖然也在繼續(xù)生活,同樣沒有走出來,這也是東北文學或是電影經(jīng)常去探討的問題。你在拍《逍遙·游》時有去思考歷史與現(xiàn)實的關系嗎?
梁鳴:我覺得你說的這個還挺有意思的。確實人的境遇和狀況,也是一個時代的境遇和狀況。當時代發(fā)生巨變的時候,人的生活發(fā)生巨變的時候,都是這樣一個規(guī)律,這種規(guī)律我們一開始不理解,我們的吶喊、掙扎、抗拒。玲玲在里面跟媽媽說,“為啥是我呀?”她在抗拒,不接受自己是一個透析病人,也不承認自己是尿毒癥患者。包括浴室那場戲,她還在使勁給媽媽搓背,但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搓不動了。我沒有用特別多的筆墨去鋪這個過程,但是你能感受到她其實是不愿意接受的。
《逍遙·游》劇照深焦:這部電影里更多是描繪“下崗潮”二代的生活。在你看來,以及你日常的感受,你覺得這一代還有受那個時代的影響嗎?或者說他們走出來了嗎?
梁鳴:我覺得大家都在嘗試著想要走出來。我們這一代人相比父輩有一個很大的變化,我們其實是想要走出來的,有這個意識。你能走多遠,或者說究竟能不能徹底擺脫那種遺留下的蔓延的東西,我覺得這是不確定的。你很難說完全能夠擺脫,我覺得不會徹頭徹底擺脫,一定是有什么蔓延在那個社會當中和我們的生活當中,總有一些是揮之不去的東西。
上一代創(chuàng)作者和我們這一代創(chuàng)作者的變化也挺大的,其實是個人和集體的變化,過去他們的注意力更多關注在一個大集體中,因為人和集體是一體的。今天我們更多的是關注個體生命,你總能聽到上一代人說,“我們這一代人怎么樣”,他們會用這種語言方式來形容,把自己放進集體中,沒有“我”,更多的是“我們”。但我們這一代人,很少會說“我們這一代”。我們都在說“我”的感受。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同樣都要面臨不同時代的變化,都要去面對、應對、接受,又是一種規(guī)律,這個規(guī)律是不會變的。
所以你說二代,電影里的他們,也面臨著如何奔向更好的生活。我尤其喜歡他們沒有個人的那種虛無縹緲的夢想。譚娜的夢想是啥?可能就是身邊有人陪,有一個愛情,自己的小店兒可能生意做得好一點兒,讓自己高興點。玲玲不也是,想讓自己的身體別那么難受,或者是讓自己的身體衰敗的再慢一點,也讓自己在生活中能夠開心點,尋找到一些樂趣。趙東陽也是,想把日子過好,然后讓自己像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一點波瀾,有一點色彩。這都是非常微小的,但你會發(fā)現(xiàn)這種微小好像也是挺難的,不是那么容易獲得的。
《逍遙·游》劇照深焦:電影里用了蠻多手持攝影。關于鏡頭語言上,這次有什么考慮?
梁鳴:兩部電影都是手持攝影,但手持的韻律和節(jié)奏是不一樣的。《日光之下》的手持更多的是在連接觀眾與女主角谷溪的一種情感。但是這次的手持是一種陪伴,這是一個很大的調整和變化。除了開場她生病之前,手持的節(jié)奏可能更像她的生活節(jié)奏。后面也像她的生活節(jié)奏,但完全是陪著她。她的生活是什么樣,我們的運動就是什么樣。她的生活緩下來了,攝影機也同樣,保持步調一致。你會發(fā)現(xiàn)攝影機整體比《日光之下》更溫柔,它是柔軟的。大家都會說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自己的作品像自己的孩子,我會覺得《日光之下》對我來說像是個兒子,《逍遙·游》更像女兒。
我們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希望這一次有很大的變化,攝影、美術、造型、音樂、聲音,包括幾位演員的表演,我們都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希望我們所做的這一切是不被察覺的。也就是更接近于平衡的,那些我們種種精心的設計不想被大家看出來,所以我們拍這部電影達成了一種共識。從美術到影像到影調到演員的表演,可能不屬于那種特別顯性的,一上來就會覺得臥槽有點牛逼,不是這樣。它是一種非常不留痕跡的。我覺得這是大家做得很棒的一點。所以使用手持攝影,我們就希望攝影機陪著玲玲,這種陪伴的目的也是想讓觀眾陪著玲玲,平視的一種陪伴。
《逍遙·游》劇照深焦:《日光之下》和《逍遙·游》都有三人行的組合,你也很擅長處理這樣的人物關系,為什么會鐘愛這樣的組合?
梁鳴:第二次有某種巧合,剛好班宇寫了一個三人關系,也是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其實我沒有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三人關系當中?!度展庵隆反_實是,但這次其實是連帶著她的社會關系和家庭關系。
講到三人,我一直覺得,我們獨生子女和父母就是一個三人關系。當時《日光之下》谷溪會覺得有一陣子的生活,她和哥哥和慶長姐構成了一家人,一家三口的關系。咱們獨生子女這一代最初從小生活到大的內部家庭結構的關系,最密不可分的就是一組普遍性家庭的爸爸媽媽和我們的三人關系。
現(xiàn)在你也會看到,大家一直愿意問小孩說,你跟爸爸好還是跟媽媽好?他這么問是為了逗小孩,但另一方面他背后是什么東西?我們?yōu)槭裁聪氆@知你跟誰的關系好?這個其實是挺有意思的??傁胱鲆粋€判別,人們總想去判別人跟人的關系,誰跟誰更親密一點。
《逍遙·游》里玲玲和譚娜、東陽兩個老同學的三人關系,我覺得是沒有辦法的。她生病之后,在社會中的角色身份發(fā)生了變化,不能再去密布更多的人物關系,也不會有新的人物關系進入她的生活,社會結構會發(fā)生變化。本來成年人去結交新的真正的穩(wěn)固的朋友就沒有那么容易,這樣一個身體有病的你,患了尿毒癥的玲玲,她怎么去構建一個新的關系?既是出于別人又是出于自身,很難再去連接。譚娜和東陽不是說陪著玲玲,他們三人是互相依賴的,他們也是依賴玲玲的,是一個互相陪伴的關系。
深焦:呂星辰從《日光之下》到《逍遙·游》演技上也成熟了不少,這么多年來你覺得她有什么變化嗎?
梁鳴:她有非常大的成長,兩部電影合作下來,我覺得大家都在成長,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xiàn)象,我們沒有停滯。對電影的理解、生活的理解,都有了更深一層的感受,也能夠更接納和包容很多事物。我們的成長也很像玲玲在這個冬天的變化,星辰對于非常多細節(jié)細膩的處理。谷溪和這個角色都非常難演,她們的情緒都很復雜,但是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個是更私密的、更邊緣的過去;一個是今天的身體的生命的衰弱。
她讓這個人物變得非常真實和充滿色彩。這樣一個小說改編,這樣一個女性角色,她遭受了這么多,你稍不留神,會很容易一喪到底,每天都悶悶不樂、郁郁寡歡。甚至可以處理成,哪怕她跟朋友在一起的笑都是假笑,帶著痛苦的苦笑。但生活不是這樣的,那種方式往往是我們創(chuàng)作者臆想出來的,強加給觀眾,或者希望觀眾能夠感同身受,希望觀眾能覺得說,她是一個命運悲慘的人,她要陷在那樣悲慘的情緒里,但生活不是這樣。所以我覺得這個表演的度是非常難以把握的。她在這里的那些笑,很多時刻都是真切的,非常難得。她和對手演員的交流、處理情緒的控制和克制、內心的張力,全都感受到了。那是很厲害的。
前兩天《最美表演》讓每個人寫一句話,對于《最美表演》的十年寄語,我就提到了表演。什么是最美的表演,一定要尊重生活,理解生活,并且能夠接納生活。以及需要觀察自己,向內觀察自己是一個很重要的部分。我們做有關于人的創(chuàng)作或者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這些方面都特別重要。當她今天能夠呈現(xiàn)出這樣好的表演的時候,就源于她不斷地在生活中去感受,去真正的理解。
呂星辰深焦:父親的角色最早是由涂們老師來演,在出意外之前,影片進展到哪一步了?
梁鳴:我們第二部分開機之前得知他不能來演了,我們不得不換了演員。冬天開機第二天涂老師就去世了。涂老師跟星辰的關系,已經(jīng)不僅僅是這一次合作演員搭檔的關系,也不是一個許玲玲和許福明的關系。涂老師自己導的那部電影,星辰是女主角。他是導演,她是他的演員。生活中兩人也早已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像父親一樣,又是師長,又是很好的朋友。涂老師跟艾老師(艾麗婭)也是非常多重的關系,他們很多年的朋友,從年輕的時候就在一起工作、拍戲,合作那么多次,生活當中也非常要好,就像一家人一樣。
涂老師的去世,對于我們來講,就像玲玲失去了媽媽那樣。得知他生病之前,他拍完了秋天的戲就來了平遙,后來《烏?!吩诒本┦子常坷蠋熞踩チ?,在臺上跟觀眾互動,跟主持人交流,可有精神了。也就一個月不到就檢查出來身體不行了,我覺得這種戲內戲外的失去,是并行和交織在一起的。
前幾天在圣塞,正好是西班牙電視臺的采訪,我突然意識到,玲玲的失去和星辰的失去,她們兩個在那一刻成為了一個人,共同經(jīng)歷匯聚成了同一個經(jīng)歷,你又要對抗,又要繼續(xù)。許玲玲和呂星辰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妙的化學反應。
涂們深焦:接下來想聽你聊聊李雪琴,這個選擇還挺意外的,她之前應該沒有太多大銀幕的表演經(jīng)驗吧。很多脫口秀演員轉到電影一開始會從喜劇入手,但是譚娜這個角色雖然有喜劇的一面,也有很生活化的一面,人物形象也比較豐滿立體。當時為什么選擇了她?
梁鳴:我很少看綜藝,并不是因為綜藝節(jié)目認識她的,是吳覺人老師引薦給我的。當時想找一個東北女孩,我的選角基本上都是圍繞著核心人物做匹配。我們第一次碰面,我覺得她身上給我呈現(xiàn)了一種很憂傷的氣質,她不講話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傷感的。和在節(jié)目中或者大眾視野中的雪琴是不一樣的,我很喜歡人的這種多面性,當時和她見面聊天,我開始仔細去想這件事兒,再加上她也很喜歡班宇的小說。
有一次想要進一步了解她的時候,我?guī)е浅揭黄鹑ヌ剿陌?。她在拍一個廣告,不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廣告,在片場看雪琴,她每一條每一次表演中,都在非常有意識地尋求一個新的變化,可能導演都沒有要求。盡管臺詞都是一樣的,但是她沒有像復讀機一樣重復。當時是因為一些其他的技術原因讓她再來一遍,她每一條都在遵從自己每一個當下時刻的感受。那個變化是自然的,我覺得很厲害。非常多的職業(yè)演員,即使長久的拍戲都很難建立這樣一個意識,這是我所需要的。當時我和星辰都非常驚訝,所以直接就確定了,非常想跟她合作。
在片場我覺得可能也是我的幸運,他們都能夠準確地理解我的感受,我們總是能夠快速地達成統(tǒng)一。有時候我想要某種調整,可能話只說了一半,他們就完全都明白了。這種合作是非常通透的,非常順暢。
《逍遙·游》劇照深焦:剛剛從圣塞回來,在那邊有收獲到什么有趣的反饋嗎?
梁鳴:很有意思,你會感受到在圣塞觀眾分了兩個群體比較明顯,一個是年輕人,一個是年長的人,中間年齡段40歲左右的人非常少,可能是不是他們家里事也挺多的,因為我們放映也比較晚。
你能感覺到文化的差異。在希臘和西班牙放映他們問了同一個問題,這讓我們都很驚訝。他們說,注意到電影里有很多手機的畫面,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多次手機?這個讓我們都很意外。后來理解了,他們沒有像我們這么依賴手機。我們在歐洲買東西、租車全是現(xiàn)金。手機對于中國人來講太強大了,我們出門已經(jīng)離不開它了,多少年都不帶現(xiàn)金了。還有一點是我們的含蓄,很多話不容易當面說,通過手機反而能講出來。這也是不同民族生活方式不一樣吧。
他們還會問到,你們中國人家庭關系這么重要嗎?他們問到這個問題,可能在西班牙那父親就不管她了。我說我們甚至跟鄰里可能都很緊密,還有親戚。我說我們逢年過節(jié)都喜歡聚到一起,節(jié)日也多。他們還問到說,電影里有很多次吃飯,為什么吃這么重要?吃對我們中國人來說多么重要,不僅是為了吃而吃,我們在吃飯一定是因為各種關系,才聚在一起吃,在吃這頓飯的過程當中,除了享受不同的食物之外,我們都是在增進各種關系。
圣塞現(xiàn)場圖深焦:下一部電影想拍什么?現(xiàn)在到哪個階段?
梁鳴:現(xiàn)在想做班宇的另外一個小說《槍墓》,這次平遙也在創(chuàng)投單元,想做一個類型化的嘗試,一個復仇的故事,很大的時間跨度,也是兩代人之間的關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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