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骨頭》是一部充滿情感與音樂的電影,講述了一個邊緣人物鐘華的故事。鐘華既是一名地下?lián)u滾歌手,也是一位專業(yè)黑客,他為音樂公司老板徐天做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然而,一次意外讓鐘華遇到了徐天的情人小歌手萌萌,讓他陷入了迷茫之中。與此同時,鐘華收到了父親寄來的郵包,郵包里竟然藏著一段發(fā)生在文革歲月中的凄婉故事。通過閱讀這段故事,鐘華逐漸了解了上一輩人的經歷和故事,最終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影片中的音樂扣人心弦,旋律悠揚,給觀眾帶來了無盡的感動。劇情充滿了情感與溫暖,讓人們思考人生的意義和家庭的重要性。演員們的表演也非常出色,尹昉飾演的鐘華將角色的復雜心理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果靜林飾演的徐天則將角色的矛盾與糾結演繹得深入人心??偟膩碚f,《藍色骨頭》是一部令人難以忘懷的電影,無論是喜歡音樂還是喜歡溫暖故事的觀眾都不容錯過。
在中國藝人的譜系之中,崔健是不能黑的。
時代、媒體與他周圍的那群圈內大佬朋友們,有意無意為他塑造起了這樣一種形象。他的周圍有一圈高墻,當他被需要,他就被人們升上旗桿,擠壓出意料之中的表態(tài)之后,再被降落回提供著保護的形象長城之內。他從未真正意義上地被質疑、被批評、被仔細分析,他只能被遠觀、被崇拜、被加諸敬語。無論他自己愿不愿意,他都一直穩(wěn)坐神龕。就這樣,他周圍的那群大佬們害了他。他們永遠不會告訴老崔,他的問題到底是什么。比如這一次。他走出了自己熟稔的音樂領域,進入電影這個低受眾門檻,高資本回報率,更加娛樂化的沙場之后,他就不再是神。市場會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而知識界其實也不會像對待他的音樂那樣保持真心的敬意。
崔健犯了所有導演處女作都會犯的錯誤,甚至比那更甚,因為他是以“教父”的身份介入其中的,他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歸零從頭學起,團隊也不可能像輔佐一個真正的處女導演那樣提供真實的意見。所以,崔健給出了這樣一個自以為是,與時代脫節(jié),但自己又莫名興奮的作品。
崔健說,希望人們忘掉導自己的標簽。那么好,這樣一來,這部電影就徹底什么都不是了?!端{色骨頭》用一種碎片滿地的敘述方式,講述了關于兩代人傾訴、傾聽、理解的故事。這是文學中一個經典的主題。而對于崔健來說,這個主題近乎一塊心病。在此之前,他拍攝的手機短片《修復處女膜的年代》中,就呈現(xiàn)了一個類似的主題。一個城市邊緣女孩,探究父母與祖母的經歷與隱秘,以此獲取自己關照世界的角度。某種程度上說,《藍色骨頭》就是一個復雜版和拉長版的《修復處女膜的年代》。一個與正常社會格格不入的中二病文藝青年,一個隱藏著半生秘密的前特工父親,一種缺乏基本溝通的親子關系,上一代人被政///治扭曲,下一代人被金錢擰巴。崔健企圖用這種兩條線交織的閃回,呈現(xiàn)時代與人心的變換以及兩代人的和解。
必須承認,對于歷史線索的呈現(xiàn),崔健是熟稔的。一個荒唐時代的壓抑與人性抗爭,暴戾的政///治對于人性的毀壞,這些都是信手拈來的。但是一旦涉及當下,崔健就顯得力不從心,他的表情像一個不會玩智能手機的長輩一樣充滿迷茫,而他就不得不用自己熟悉的內容進行填充以鞏固自尊。
對于當下這條時間線中的故事,崔健只能依靠極其片面的現(xiàn)實經驗與觀察,攪拌著大量想象來描述如今都市年輕人的生活與想法。無論氣息還是細節(jié),都是失實的。男主角鐘華的設定是一個背景懸空的中二青年,完全不交代他與現(xiàn)實的關系,只盲目給出一個臉譜化的精神圖譜。頂著一嘴小絨毛,戴著一副geek的眼鏡,整天保持著看不慣全世界的表情。他被描述為貧窮且堅持自我,但你會發(fā)現(xiàn),他擁有設備齊全的錄音棚,可自由支配的財務和時間,可以與全世界音樂愛好者隨時交流溝通,這就是崔健心中當代都市屌絲的形象,不得不說,老崔脫離生活的基本面實在太久了。而更致命的是,你最終會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其實只是一個暫時扮演成叛逆青年的低配版啃老族。他的父親先是某種程度上從特殊的政///治時代中獲取了利益,后來又以此做了資源轉換成為市場經濟的既得利益者,最終還給兒子留了一筆可以讓他高枕無憂的錢。除卻這些意識層面的單薄,對于一部現(xiàn)實題材的電影,崔健在對待細節(jié)上,缺少最基本的扎實功力。女主角萌萌的電腦中毒了,鐘華拿了個U盤插上一秒鐘就解決了問題,你拍的是科幻片嗎?更不要提,男主角的父親當年被槍打掉一個睪丸,還能帶著兒子騎上摩托揚長而去的情節(jié)了。
礙于資本量和圈內資源以及崔健自己的好惡,他選的主要演員都過于年輕,幾乎不會演戲,都操著僵硬的姿勢和缺乏抑揚頓挫的臺詞。男主角永遠只有一種表情,女主角跳個艷舞都像犯胃病一樣扭來扭曲。全片中會演戲的只有一個果靜林和半個毛阿敏。張寶全作為制片人之一,一邊給崔健面子一邊盡力省錢。幾乎所有場景都在自己旗下的今日美術館拍攝,室內用他們的咖啡館和辦公區(qū),室外用他們的大院。
除了要表達的兩代人傾訴和理解的主線,崔健還缺乏節(jié)制地傾倒進很多自己的觀點。一會控訴記者拿車馬費,一會指摘音樂盜版和網絡病毒,這種幼稚的表達方式,如果換個導演,就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這也就是資方賣給崔健一個面子罷了。崔健還當真以為切中了時代的要害,其實都是時代的盲腸。人們早就不屑于談論的問題,崔健還正兒八經地控訴。
崔健是一個在演唱會上連自己的成名作都要徹底重編的人,他拍的電影注定不可能只老老實實講故事。他愿意玩兒點形式。這一次他把現(xiàn)代舞、變奏與肢體表達的情緒用后現(xiàn)代拼貼的方式穿插在一起,這顯得無比矯情而突兀。生怕人們不知道這是一部具有藝術家氣息的作者電影。
如果說,以前的短片不算真正意義上的電影實踐,那么這一次,崔健犯了所有處女導演都犯過的錯誤——太想把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一股腦強塞給觀眾,天然認為自己熱愛的事物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內容。他天然不會考慮觀眾太多,那既然如此,觀眾也就不會考慮你。不要說你不在乎票房。把電影送入院線,作品就具備了商品的基本屬性。就像我們要尊重藝術一樣,我們也必須同樣尊重資本。你不能一邊去往各個城市做推廣,手中捧著“大麥”上臺,一邊又表達對票房的不屑。這是個金錢觀愈發(fā)實際的年代,唾棄票房不天然等于藝術水準的精良。
殘酷地講,在某種程度上,崔健的使命和功能已經結束了,早在1990年代的轉型期中,他完成了自己使命的最后一槍。當時代徹底不再糾結于所謂的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時候,崔健就無從表達了。如果說,1980年代,崔健用歌曲撕開了政///治鐵壁的一道口子,那么1990年代,他仍然清醒地面對且切準了商業(yè)時代到來之前潮汐的咸腥。當年,一切都是敵我分明的,人們要做的只是簡單的判斷與站隊。崔健作為一個先知先覺者,以勇氣以及懂得與政///權互動的能力與運氣,成就了自己。但當下,實際上比過去那個年代更為復雜,這個巨變的時空是個碎片化的時代,信息過載,去中心化,陣營逐漸在微縮,個人化表達已經大面積降臨,人們不再需要固定的旗手和代言人,對于這樣的變化,崔健感受得到卻無力捕捉,更無力表達,他會發(fā)現(xiàn),對這個時代的發(fā)聲與批評,很難找到一個牢靠的抓手與支點。善于打陣地戰(zhàn)的崔健陷入了一個每個人都是游擊戰(zhàn)士的時代,他拔劍茫然四顧,卻根本找不到一個具體的敵人。當他剛開始嚴肅地提出問題,就發(fā)現(xiàn)似乎每個人都在嘻嘻哈哈。
當然,當年的那個龐大而堅固的一號仍然還在,但它已經換了衣裝。人們不再用死磕的方式豎起中指,也就是說,如今的時代,不再具備同仇敵愾的結構性基礎。崔健曾經的攻擊套路,在當下已經完全失效了。就像他自己在這部《藍色骨頭》里所說,“這是一個鳥想 游泳,魚想飛翔的時代?!边@個時代,崔健把握不了。這并不單單是崔健的問題,和他同齡的這一批藝術家都在面臨尷尬的更年期。他們絮絮叨叨地描述自己年輕時代的重大命題,對年輕人說著對方根本無意理睬的觀點。而一旦他們嘗試對當下發(fā)聲,就會發(fā)現(xiàn),基本上文不對題。
崔健說,《藍色骨頭》籌拍時,市場與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是錢找人,當年是人找不到錢。是的,現(xiàn)在國產電影票房井噴,但問題是,即使你現(xiàn)在拍這樣一部電影,錢仍然不會搭理你,你仍然找不到錢。錢是檢驗一部電影的指標,雖然只是之一,但卻是一個不撒謊的指標。它不像崔健的那些圈內大腕朋友們,聚集到點映場,用一些虛頭巴腦的褒義詞夸贊崔健,但不創(chuàng)造任何實際價值。
一部電影的票房低迷就直接證明受眾不需要這個產品。它沒有與觀眾產生最基本的共鳴。某種程度上說,這說明觀眾成熟了,很難再被欺騙,崔健在音樂上的名聲不足以平行位移至電影領域。又何況,他也根本不具備韓寒與郭敬明那樣的粉絲基礎。更可怕的是,崔健已經連續(xù)9年沒有發(fā)布過新專輯。他在音樂領域也缺乏聲音。有些城市的演唱會曾因為售票過少而被迫取消。
這幾年,崔健基本是以一個發(fā)言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的,而他之所以能用這個身份,靠的還是四分之一個世紀以前的名聲。無論愿不愿意承認,崔健都是一個藝人,一個標準的靠音樂演出吃飯的藝人。他的作品要被人買單才是王道,不然就會銷聲匿跡。有個人說,文藝不能只依附于市場。是的,文藝首先是獨立表達自我的工具,但問題是,職業(yè)文藝工作者必須把表達自我的作品推向市場。它或者依附于市場或者只能依附于權力。崔健是不可能向權力靠攏的,所以市場是他的唯一出路。他曾經很清醒,自己是1990年代流行文化的產物,所以才可以走得這么遠。但現(xiàn)在,他的市場地位其實已經岌岌可危,他愈發(fā)“博物館化”。
不知道對于這些,老崔自己是否有著清醒的認識。但至少,他對于更年輕一代的認知上確實存在一些錯位。在被同齡的圈內大腕吹捧的同時,崔健近年來對于一些90后產生了過于樂觀的想象。他自己或許有些感覺,1980年代生人的這一批受眾,對于自己愈發(fā)失去興趣,而他認為更年輕的一代人反而更愿意了解自己。但這種回光返照一樣的征兆的原因卻與崔健本人的幻想完全不搭調。崔健認為,這些年輕人更加理解自己音樂中的內容,對于自己那一代人的歷史有著更加濃厚的興趣,但實際上并非如此。看看那些選秀節(jié)目中翻唱崔健的90后,要么把他凌厲的切分改編成粘膩的撒嬌,要么把當年沖破人性牢籠的渴望改編得像教室中早戀學生互遞小紙條的小清新情緒。這些年輕人只是單純借用了崔健某幾首傳唱頗廣的歌曲的旋律,然后顛覆了原本的情緒。他們甚至沒興趣了解那些歌的背景,只是單純地覺得那些作品有著逝去的革命時代的酷烈閃光。那是單純視聽審美意義上的挪用,而非精神維度上的回溯。這就如同那些穿上紅///衛(wèi)///兵服裝拍攝結婚照的年輕人一樣,實際上,他們只是覺得那些軍裝有某種復古情調,他們甚至從未聽說過那段歷史和紅///衛(wèi)///兵這個名詞。他們的父母一代拍案而起的時候,這些年輕人實際上根本不明就里。崔健就如同那些年輕人的父母,以為他們唱著自己的歌,就是對自己的認同,實際上,他們早就抽空了其中的所指,只留下一片巨大而虛無的能指。崔健對于他們來說,就像一件復古的衣服。他們不想了解那個時代,只想消費那個時代而已。
在《藍色骨頭》中,崔健安排了男主角鐘華每天都皺著眉頭去探究父母一代的經歷,最終終于理解了父母。這是典型的一廂情愿。對于這樣的年輕人的設定與其說虛構,不如說近乎捏造。
崔健要做的是再次真正地切入現(xiàn)實,而非因為害怕被現(xiàn)實改變而逃避與現(xiàn)實發(fā)生關系。
當下,除去他的音樂與電影事業(yè)不說,他的商業(yè)化道路也沒有任何進展。在拒絕了眾多主流選秀節(jié)目的邀約,拒絕了諸多可以代言的廣告合同之后,卻莫名其妙地選擇了一款國產山寨手機綁定自己的形象。這種奇怪的授權方式完全就是對于當下時代判斷失焦造成的。他不是不懂得妥協(xié),在中國,如果你真的不妥協(xié),你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的狀態(tài)。他只是妥協(xié)到了一個詭異的方向上。他認為會使自己加分的東西根本沒有動靜或者都是負分,他覺得會影響自己獨立性和形象而拒絕的東西,其實反而會使他向上一步。馮小剛的那屆春晚,崔健如果可以登上舞臺,對他來說,那或許是又一次發(fā)力的契機,但最終還被那個多嘴的胖子攪黃了。
有個細節(jié),很少有人注意。剛剛結束的《中國好聲音》第三季上,汪峰有一段發(fā)言。他說,“我二十幾歲的時候想像崔健那樣,三十幾歲的時候想像鮑勃迪倫那樣……”這段話是汪峰有感而發(fā)的臨場表達。在他的內心深處,如今,自己早已經超越了崔健的影響力。有人或許會嗤之以鼻,但這就是事實。中國的搖滾樂界,真正走出來的只有汪峰。他畢竟寫出了這個偽中產時代那一點點裝逼的矯情勁兒。他被人嘲諷,被人消費,就是因為他與時代發(fā)生了結結實實的關系。換句話說,人們都懶得消費崔健。
崔健是個音樂家。他首先是音樂的,其次才是政///治的。他的所有作品幾乎都是先譜曲,然后再一點點填詞,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一點,總以為他是為了傳達自己的觀點,而粘貼一點音樂以便使自己的觀點更具動感。這都是誤會。就如同《藍色骨頭》電影中的一句臺詞,“她承認自己是革命化了的文藝青年?!边@一點也適用于崔健本人。但問題是,缺乏像樣新作品的崔健可能愈發(fā)走向“文藝化了的革命青年?!边@一點有些可怕。
他要做的,是別再把自己耗費在力不從心的電影上,折磨觀眾也折磨資本方,任何人都無權讓別人為自己的夢想買單。這種電影不創(chuàng)造商業(yè)價值也基本不具備藝術價值,更遑論思想性。強迫人們去為“情懷”買單是近乎可恥的。崔健把心思放到音樂上,比什么都強。即使他再寫不出超越當年的東西;即使他不屑像汪頭條那樣飛得更高;即使他變得像竇唯那樣神神叨叨和虛無,也總比像現(xiàn)在這樣好得多。
我們回頭看看,《藍色骨頭》到底產生了哪些價值?第一,他直面了當年壓抑時代的精神氣息,第二,讓同性戀話題羞羞答答地走進了中國院線。對于第一點,很多電影都已經做到過,至于第二點,或許顧問謝飛比崔健的作用還要大一些也不可知。
那么這部《藍色骨頭》就只剩下為有點閑錢,有點時間的老男人觀眾提供平臺,以表演自己所謂的“情懷”,讓他們看后互相隔空撒嬌,聲稱自己被深深觸動,實際山,在電影院里受了多少罪,他們自己清楚。但當他們走出影院,還一定會為這部電影打高分,不然就顯得自己逼格過低了。因為崔健怎么能被質疑呢?對于崔健來說,這才是最深的悲哀。
(同時發(fā)布于《中國新聞周刊》編輯部微信公號 “百萬莊的小星星”)
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