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影評可能有劇透
這樣的影片是讓人痛苦的!那是一個幼小的靈魂在社會角色設定和自我身份認同之間的掙扎與彷徨,干凈清爽的鏡頭下是無法掩蓋的壓抑與痛苦,恰如英國shadows on the wall電影網(wǎng)評論的,“是部拍得很優(yōu)美的片子,用自然的演技和細膩的敘事,坦率地處理困難的題材”。
兩個長得干干凈凈的小男孩,一樣的青春稚嫩,一起鍛煉,一起參加賽艇隊,有著太多的相同,也有著太多令人懷想與妒忌的美好,只是導演卻要生生地砸破美麗的幻象,在一個風景如畫,有著青翠的樹林和清澈的湖水的地方。
青春時代單純的友誼走到最后會是怎樣?是成年以后的勢利庸俗、淡漠疏遠還是像Tobi那樣愛上Achim,不愿別人分享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希望被別人拆散,即使是女人,可是結果卻連友誼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Tobi對Achim其實早就情根暗種,只是他一直沒有意識到或者還沒有那種同志的自覺,他還傻傻地以為那是兩個人的友誼,所以他會傻傻地問Achim,Sandra和Anke(兩個人的小女友)的出現(xiàn)是不是會把他們兩個人分開?當Achim抱著他說當然不會時,看著他撫摸Achim時溫柔的手勢,以及他想撫摸Achim臉頰卻又不敢時怯怯的僵硬的手勢,我在心里說,傻瓜,你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不,你不可以摸他,千萬不要,你會打破那份純純的朦朧的感情的。當看到Achim和Sandra相擁而舞的時候,他的無助與痛苦讓人心疼,她像個妒火中燒的妒婦,吻著Anke,而眼睛卻盯著Achim,他期待著什么呢?他想看到什么呢?是Achim的憤怒和嫉妒嗎?不,Achim不會的,他像一個好友一樣,看著他,也許還在心里祝福著他。
感情的軌跡已經(jīng)離友誼越來越遠,而郁積的感情總有一天是要噴發(fā)出來的。在賽艇隊集訓的場地,他們碰到了一支來自柏林的同志賽艇隊,他們的出現(xiàn)讓Tobi內心同志的自覺開始蘇醒,所以他會在帳篷里問Achim,如果有一天一個同志愛上了他怎么辦?終于在船臺上,他趁Achim躺著的時候,靠近他,想偷偷地吻他,可是Achim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推開了他,匆忙而慌亂地跑開了,友誼以一種倉惶地姿態(tài)逃跑了,現(xiàn)實總是這樣冷冰冰的殘忍,當一個同性戀愛上一個異性戀時,那個異性戀除了逃跑還有其他選擇嗎?社會的不寬容和歷史的偏見并沒有給他更多的選擇,如果Achim留下來那也不過成就了另一個斷臂山的故事而已。難堪的是,Tobi發(fā)現(xiàn)那支同志賽艇隊員剛巧看到了這一幕,一個轉身他投入了靜謐的湖水中,水下的鏡頭很優(yōu)美,卻也很憂傷,頭上有燦爛的陽光隨著水波輕搖,可是湖水幽深,陽光離他那么近卻又那么遠,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眼睛,而他只是一個人活在幽暗的水底,有那么一剎那,他似乎就這樣一輩子掙扎在水底了,可是他還是浮出了水面,爬上船臺準備離開,一個一直偷偷注意著他的卷毛請求他留下來,他留了下來,后來的后來,兩個人在船臺上做愛了,如鏡的湖水,夾峙的青山,殘陽青空,默默無言,鏡頭舒緩而優(yōu)美。
Tobi是深愛著Achim的,然而這種愛注定是如此的沉重與痛苦,這是他從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他的,他會在暴風雨來臨前的晚上,焦急地四處尋找Achim,只有他擔心Achim可能在樹林的某個角落摔傷了腳,而所有的人都清楚他只是和小女友在某個地方幽會,當一個同志喝醒他是嫉妒讓他迷失了的時候,他明白其實自己最后注定要失去Achim了,當他一個人靠著大樹傷心落淚的時候,Achim正和Sandra在激情纏綿,這時天地間電閃雷鳴,暴風雨就要來了,這里沒有誰對誰錯,沒有人應該受到道德的譴責,雖然我為Tobi而傷心,為一段錯付的感情傷心,畢竟Achim只是做了最自然的事。當Tobi回到營地,Achim整理了他的東西正離開原本和他混居的帳篷,他想要攔住Achim,Achim再次躲開了他,當風雨大作的時候,只有他拼命地用鏟子引開雨水,不讓它流進帳篷,他和Achim的帳篷,只是天空劃過閃電,一顆被擊倒的樹預言般地橫亙在了他和其他隊員之間。
Tobi對于自我身份認同是掙扎的,所以他會刻意找了一個女友,在Achim問他是不是已經(jīng)和Anke做愛了的時候,含糊地說是,才會對Anke說只是因為他太自信驕傲了,所以才會騙人說他們已經(jīng)ml了,才會說當女孩主動點他可以表現(xiàn)得更好,他不停地騙著自己,騙著別人。然而這又能怪得了誰呢?他只是把感情給了一個男孩,卻要因為別人的不寬容和自己的怯懦承受別人的指責嗎?
然而Tobi又是幸運的,因為在他痛苦無助掙扎的時候,有一個卷毛一直靜靜地守候在他的身邊,給他自己的意見和感受,那種靜默的守候淡淡的卻讓人動容。
影片的最后,Tobi走下只剩他一個人的車子,司機說了一句,“再見,保重!”,這時那首帶著淡淡憂傷的Blonde on Blonde響起,與影片開始時歌聲中一起鍛煉的兩個人形成了前后的呼應,只是對于Tobi而言,以后的道路該怎樣走呢?
3年前的6月,我一個朋友向家人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他說,那時他清楚地看到了父親眼眶里涌動的淚水,當父親提議兩人去公園走走時,他在那里看到了父親在暗處偷偷擦去的眼淚、孤獨而蒼老的背影。那一夜,月朗星稀,風平浪靜,然而對于他、他的父親和他的家庭那夜刮了一場夏日風暴,在風急雨驟中很多東西被無奈地留在了風暴里,就像《夏日風暴》中風暴來臨時,湖邊孤單的紅衣、憂傷的毛毯和靜默的船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