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熙呀》是一部電影,講述了首爾女警官李英男被派往一個偏遠的海港小鎮(zhèn)擔(dān)任派出所所長的故事。她在抵達當(dāng)?shù)氐牡谝惶炀陀龅搅艘粋€怯懦而沉默的小女孩孫道熙。道熙是當(dāng)?shù)匚ㄒ槐粯泯埡邮震B(yǎng)的孩子,但是樸及其母親經(jīng)常對道熙施以暴力,而她在學(xué)校也備受欺凌。一天晚上,英男從醉酒的樸龍河手中救出了道熙,從此兩人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后來,樸的母親意外去世,道熙只能在英男的家中尋求庇護。在英男的關(guān)懷下,道熙重新找回了笑容。然而,這段關(guān)系逐漸變得曖昧起來,英男被迫卷入了命運的漩渦之中?!兜牢跹健肥且徊靠廴诵南业碾娪?,通過講述李英男和孫道熙之間的故事,引人入勝地展現(xiàn)了人性的復(fù)雜性和命運的無奈。
這篇影評可能有劇透
很多人覺得這是一部政治正確的戲,比如主題是“我是女同難道我就不能真真正正只是同情一個女孩子嗎?我是小怪物難道我就不能得到愛成為善良的人嗎?我是非法居住者難道我就是錯活該被收監(jiān)嗎?”這部戲留白很多,細節(jié)可以向任意方向引申,這是好電影的好處,引發(fā)觀眾各種聯(lián)想,偏偏都能自圓其說。
好了,接下來我要深文周納了,因為兩天了腦子里縈繞不去的都是這部戲,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我要大聲吶喊:這就是部愛情戲!是部兩個人互相救贖或者互相毀滅的愛情戲!
在首爾任職的女警因某種因素被下放到小山村擔(dān)任派出所長,陰雨連綿的天氣里,一個人面無表情地開著車來到這放逐之地。
然后她碰到了山村里被繼父和奶奶家暴,被同學(xué)欺凌的沉默少女。
結(jié)尾是,同樣陰沉沉的下雨天,女警開著車,離開了山村,車廂里多了一個安心沉睡的少女。
所長初到山村的時候,離群索居,每天下班后的生活就是黑夜里一個人一玻璃杯一玻璃杯地喝酒,心理非常壓抑,她是性取向問題被下放,一開始可以被理解為是分手或者出柜導(dǎo)致心情低落。但前女友一到所長房間就打開櫥柜看礦泉水偽裝的燒酒,說明在她們兩個一起生活的時候,所長就有酗酒自毀的傾向了。社會歧視同志,但所長心里對自己取向排斥的態(tài)度是她心理壓力的主要來源,從前女友的情節(jié)來看,貌似是前女友使她同志身份被揭發(fā),她一被出柜就跟前女友分手,左遷到鄉(xiāng)下,前女友追來,白天在海邊拉個手她都要局促地掙脫,生怕別人看見,顯然是理智上壓抑自己的取向。生理上她又無法抵抗同性的性吸引,所以一到黑夜,在室外都會忍不住跟前女友接吻,會在海灘邊看到蘿莉跳舞停下腳步癡迷地觀賞,身處內(nèi)斂的東亞儒家社會,女主對自身性取向理智與情感的糾葛,貫穿了這部戲。
家暴蘿莉被所長從暴虐家庭中解救出來,居住在一起。作為唯一的溫暖來源,所長是蘿莉陽光生活的希望,蘿莉表現(xiàn)出了對所長驚人的占有欲,無論是同款發(fā)型、同款泳裝、同款墨鏡,還是長時間凝視所長的睡顏,所長跟前女友約會時的奪命連環(huán)call,打不通電話時的喝酒自殘,這當(dāng)然可以說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xiàn),但是在知道所長的性取向之前,蘿莉?qū)λL親密的肢體接觸都充滿了挑逗和性暗示,比如每次都在所長沐浴時進入浴室,黑暗中的backhug,在沙灘上看到男人跟所長講話就撲上去獨占性的擁抱,并給了一個示威的凌厲眼神,這說明蘿莉并不僅僅把所長當(dāng)做保護者,同樣也是愛情的投射。
蘿莉的心思,我認為所長是明白這一點的,證據(jù)是蘿莉到所長家看到所長收拾的行李,以為她要跟前女友一起走,崩潰了大發(fā)狂性,繼父趕來說她性侵兒童,結(jié)果所長第一反應(yīng)是質(zhì)問蘿莉跟繼父說了什么。我第一次看到這段覺得很奇怪,繼父目睹了所長跟前女友的黑夜之吻,所以推測所長收留蘿莉有性侵的嫌疑,這是很正常的(東亞男人齷蹉)想法。但是所長卻馬上認為是蘿莉跟繼父的講述導(dǎo)致自己被冠上這種罪名,說明她在跟蘿莉的互動中,明顯察覺了她們的肢體行為不是求助與憐憫的關(guān)系,而是摻雜了性意味,并且這些她都默許了。比如蘿莉擁抱她時,她猶豫之下,慢慢回應(yīng)環(huán)抱。所長在接受審訊時,對自己的辯解也十分無力,一方面是社會對同志的歧視,另一方面,所長是否也有發(fā)現(xiàn)自己對青春少女的別樣感覺而感到心虛?
除了那些比較明顯的親密接觸,暗處的線索也很多。所長跟女友約會,蘿莉打不通電話,她穿了所長的衣服,喝酒自殘。衣服是非常私密的物品,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味,蘿莉因為前女友出現(xiàn)無法控制局面時,只能穿所長的衣服聞她的氣味稍微紓解焦慮,這充滿了情侶的意味。指控的那一段,蘿莉在用娃娃模擬時,最初的時間里她輕輕觸摸了娃娃的腳,面無表情,卻充滿了感情,聯(lián)系到前面有所長撫摸入睡的蘿莉的腳的情節(jié),這說明她根本是裝睡,她對這一行為印象深刻,并十分懷念。這一段是她真情流露的時間。之后滿面笑容撫摸下體那一段,既可以說是演戲,用陷害所長入罪來暫緩她逃離自己奔向前女友的可能性,也可以說是最為狂野的性幻想。
更為直接的是對話,所長說:我不是你媽媽,我可以幫你找媽媽。這是說,我不能給你親情。蘿莉的回答很直接:我不需要媽媽,我只需要你。這是說,我不需要親情。
蘿莉在第一次逃到所長家,就談及了母親,她很平靜地說,媽媽不會回來了,對于被母親拋棄的事實,她甚至沒有情緒波動。蘿莉?qū)τH情,根本沒有渴望,就像她說“無論怎樣挨打,我都能睡得很好”,因為不care,不需要,所以對心理影響可以忽略不計,能心無旁騖的睡眠。對同學(xué)欺凌和家暴她也是這樣處理著,所以她才能活下來。
這缺失的一切人類正常情緒,親情、友情,因為唯一一個對她提供溫暖的所長,有了感情的指向,噴薄而出,缺失時間長達十幾年,所以特別濃烈,又正好是在情竇初開的時候遇見,所以這種復(fù)雜的情感,以愛情的形式出現(xiàn),在表達的時候,充滿了性暗示和挑逗。
全世界我誰都不在乎,只在乎你。
這樣產(chǎn)生的獨占欲和控制欲,強烈得驚人。
兩個人的關(guān)系,其實是蘿莉掌控的,比如挑選泳裝,比如喝酒,蘿莉堅持的事,所長即使最初反對,最后也會屈服,還有那些若有似無的引誘,蘿莉主導(dǎo)了她跟所長的所有關(guān)系進展。從所長的性格來說,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所長是被動型人格,遇到挫折只會逃避,所以前女友需要趕來說跟她復(fù)合,邀請她去澳洲,顯然也是對她太了解。但是前女友不夠強勢,她跟所長在一起,所長已經(jīng)開始自毀,就是說前女友無力完成對所長的救贖,前女友這樣下去所長總有一天酒精中毒死亡。
蘿莉不一樣,所長唯一幾次開懷大笑是跟蘿莉生活的時候,她會興致勃勃地幫她做飯、帶她出去購置衣物,就算是像對待女兒一樣的感情,至少在那段時間,所長整個人都生機煥發(fā)起來了,蘿莉足夠強勢,感情強烈到可以給她足夠的愛情,蘿莉果斷凌厲,對自己的心意非常清楚,由她來控制逃避自己的同志身份而過著渾渾噩噩生活的所長,創(chuàng)造兩個人的生活,再好也沒有了。
這兩個人已經(jīng)達成了一種共生的狀態(tài)。離開對方都會死。所長沒有蘿莉,不是酒精中毒就是抑郁癥,蘿莉沒有正常的親情、友情,被所有人欺凌,一直下去,她不是被打死就是爆發(fā)殺了全家和同學(xué),她的精神生活暗無天日。蘿莉至少可以改變所長的生活狀態(tài),而得到所長的蘿莉,可以有正常的人類感情傾瀉,這樣對于她的安全感、獨占欲,都是一種治愈。兩個人不在一起,只能全滅,但在一起,除了互相毀滅,還有互相救贖的希望。
順便說一句,大家都覺得蘿莉陷害繼父非常恐怖,但從實際來看,蘿莉是不得已而為之。首先,繼父報案所長性侵未成年,就算蘿莉當(dāng)時直接否認所長對她有親密舉動,但因為所長的同志身份,社會普遍的有色眼鏡,村民跟片警都會對她心存疑慮,所長獲釋,在這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只能離開村子,蘿莉到時要面對的,是自己重新陷入被繼父家暴被同學(xué)欺凌的黑暗深淵。一個人如果一直處在最艱辛的環(huán)境,可能還不會覺得那么苦,但如果已經(jīng)感受了溫暖,再讓她回到冷酷的環(huán)境中,她會撐不住,會死的。蘿莉剛萌芽的愛情,剛剛陽光的生活,她是無法忍受這些被剝奪的。其次,還有一個隱憂,從前面好幾處繼父的話語中,“你小時候身材就很好,現(xiàn)在長大了像你媽”“發(fā)育的不錯”,伴隨著這些話語的肢體動作也很突破界限,這是赤裸裸對蘿莉的性興趣,后來蘿莉陷害時,繼父已經(jīng)醒過來了,但是他并沒有阻止,說明他對這種事樂見其成。蘿莉再生長下去,有些事真的可能發(fā)生。所以蘿莉當(dāng)機立斷,進行了這個局。通過設(shè)局,收到的效果是一箭三雕:第一,洗刷了所長的冤屈,既然性暴力是繼父做的,那么對所長的指控就全是假的,這叫做禍水東引。所長可以保持在警界的名譽,堂堂正正的回首爾。(這里不得不說前女友既是豬隊友,又是神助攻。她不僅在首爾讓所長出柜被貶,在鄉(xiāng)下又讓所長被動出柜,導(dǎo)致所長差點牢獄之災(zāi)。神助攻是如果沒有她這一系列事端,所長是不可能到山村來遇見她命定的道熙。)第二,解決了繼父,去除了家暴(以及性侵)的隱患。第三,自己沒有監(jiān)護人,吃飯上學(xué)都要錢,就有了讓所長把她帶走的可能性。當(dāng)然,這沒法百分百確定,但至少有希望。
所以大家千萬不要覺得蘿莉會心理變態(tài)到分分鐘殺人,其實她跟所長一起生活時,不是天真活潑,過得很歡脫嗎?
片尾曲非常好,除了旋律優(yōu)美,尤其是歌詞:
在夢中聽見了你的聲音
是夢中還是風(fēng)中
像被鎖在水汽之中
在冰冷的寒氣中扣緊衣服一樣
浪花在月光嚎啕大哭
向外面牽引
我不知道該不該等你
聽見不說話的你的聲音
消退了所有像悲鳴一樣的吶喊聲
散開的聲音像風(fēng)的身體一樣纏繞著我
像大海一樣冰冷的手觸摸我
被鎖在水汽之中
偏離了預(yù)感的我
不知道該不該等你
聽見了被大海纏繞的你的聲音
夾雜著哭聲的海浪進入我的船摧毀了它
我的心也哭了
我努力哈氣溫暖凍僵的我
從那小小的縫隙中流入把我融化了
我就站在這里
我在這里不知多么焦急地等待
不知多么焦急地等待著
不知多么焦急地等待著
我覺得整個片尾曲就是道熙的心聲,尤其是她在海灘上,感覺到所長走過來,她轉(zhuǎn)身后那個令人大贊的眼神——等待判決的眼神,充滿希望又不確定的眼神,這是賭上整個人生的賭局:
“我不知道該不該等你,
我在這里不知多么焦急地等待?!?/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