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圖騰》是一部由中國導(dǎo)演許鞍華執(zhí)導(dǎo),張涵予、風(fēng)晨主演的電影。該片于2015年上映,講述了在上世紀60年代的內(nèi)蒙古草原上,一位北京知青陳陣和他的朋友楊克來到草原,加入了蒙古族牧民的生產(chǎn)隊,并與狼群建立了特殊的聯(lián)系。故事中,陳陣與狼群之間的互動以及他們與草原上其他人的關(guān)系,展現(xiàn)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和諧。
1.定個調(diào)兒,這部電影,拍獸,炸裂!拍人,負分!導(dǎo)演非要拍成人與獸,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賣相中庸又氣場分裂的作品了。
2.讓-雅克·阿諾老師被中國文藝青年熟悉估計是因為那部《情人》,大家通過討論梁家輝老師的屁股到底比不比外國人差這一學(xué)術(shù)問題,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導(dǎo)演老師的眼光。而更多普通人知道他,估計是因為那部《熊的故事》。他拍動物比拍人要有名。這次,他拍了狼。但他特意請人馴養(yǎng)了兩年狼,又要拍出野性。這樣一來就有些不可避免的擰巴。那些狼確實起范兒,但殺氣不足,不知道這是不是與人接觸過多的原因。但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已算十分難得。
3.最出彩的部分是其中一場狼與馬群的追逐戲,生死一線,血脈賁張,這樣的效果只屬于大銀幕,最近一次看到如此炸裂的場景是徐克的《智取威虎山》中的一些鏡頭,這一次比前者更狂野得多。馬群被屠戮之后,第二天,尸體像一個個冰雕一樣困在寒冷的湖面上,幾乎是整部電影最具震撼感的場面??上?,它作為一部商業(yè)電影,這種具有絕望感的場面被壓縮得很短。
4.以上幾乎就是《狼圖騰》全部優(yōu)秀的環(huán)節(jié)了。剩余的部分都有一種敗露的底色。似乎讓-雅克·阿諾老師所有心勁兒都只是針對那一群狼去的,他只管認真拍完那些動物戲,至于人的那條故事線,有一種“關(guān)我毛事兒”的嫌棄感。
5.由于從炸裂的動物追捕場面向人類故事線轉(zhuǎn)折的當口,總需要有很多舒緩的鏡頭,每當風(fēng)拂過大草原,有狼在悠閑地溜達的時候,我就總會擔(dān)心趙忠祥老師渾厚的聲音會悠揚起來,“春天到了,動物又到了交配的季節(jié)……”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就是因為氣息轉(zhuǎn)接失當。
6.雖然為了拉票房,馮紹峰和竇驍都出現(xiàn)在海報上,但實際上《狼圖騰》是一部獨角戲,竇驍?shù)慕巧绻考羧ヒ膊粫腥魏螁栴}。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經(jīng)紀公司,特意給他安排了這么個角色,難道是為了警告他,“你看,沒你這戲照樣拍!”更可怕的是,相比起來,毫無存在感的竇驍扮演的才是一個正常人的角色,馮紹峰基本就是一個穿越回1967年的小暖男、小清新兼動物保護主義者,要是擱現(xiàn)在,就是擺出一副圣母表情跑到高速公路攔截運狗車的那一款。
7.好了,當男版圣母馮紹峰出現(xiàn)在草原上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知道,這個角色將多么失敗。這種與大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角色設(shè)定需要演員有很強的自我把控能力,需要編劇為他設(shè)置一條從疏離到融合但在其中還保持著更高級的獨立性的敘事線,這兩條,這部電影都不具備。于是,馮紹峰老師就徹底變成了一個中二病患者,每天在面對生死問題的草原上,時而嘟嘴時而落淚,以撒嬌賣萌的表情皺著眉頭扮演翩翩少年。
8.原作中,馮紹峰扮演的那個角色陳陣同樣是一個知識分子,主動避開喧鬧的北京去往草原,但他有著比馮紹峰沉著得多的氣場,有著最基本的思辨意識,而不是像電影中的這個二貨角色一樣,像一個去草原洗滌心靈的旅游者。電影把一個插隊青年活生生拍成了一個白領(lǐng)休年假。以至于每次馮紹峰抱著小狼崽么么噠的時候,我都特別擔(dān)心他要掏出手機自拍。
9.說到原作,提一下小說和電影的關(guān)系。作為暢銷書的《狼圖騰》,商業(yè)價值不用多說,但作為小說,它并不合格。文筆為零先不提,書中缺乏最基本的敘述故事的能力,而大篇幅的在講述道理,這與作者本人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電影用場景有效地避免了一些問題,但把愛講道理的毛病進一步發(fā)揚光大了。這都體現(xiàn)在蒙古老阿爸和馮紹峰的對手戲上。他們的對話根本就不是電影角色間的臺詞,就是一對師生的答辯,總讓我覺得像那種總裁精英重走玄奘路之類的培訓(xùn)班,兩個人面對茫茫草原,逼問一些不著四六的哲學(xué)話題,然后得出一些云山霧罩的解決方案。馮紹峰總是一臉無辜又純情的樣子提出一些編劇想象中的、具有“書卷氣”的幼齒問題,由老阿爸涂抹上既慈祥又嚴厲的表情為其答疑解惑。但原作中,那些對于游牧民族、農(nóng)業(yè)文明、成吉思汗對中國,對歐洲,對世界的影響以及文明與野蠻的定義等等,都被一句臺詞輕輕略過了。那些東西很危險,電影用策略性的方式篩選,可以理解,但你就必須承擔(dān)后果?,F(xiàn)在,老阿爸和馮紹峰共同策劃了一場草原版的《百家講壇》,作為觀眾,我們只能忍受一罐又一罐散發(fā)著草原膻味的心靈羊湯。
10.讓馮紹峰成為中二病兼小清新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前戲不足。原作中,在他想收養(yǎng)一個小狼崽之前已經(jīng)鋪墊了太多內(nèi)容,而電影徹底把那些都裁剪掉了。于是,馮紹峰老師就變成了只是因為看到毛茸茸的小狼,不忍心被牧民摔到山下,就決議偷偷藏了一只,如同自己是一個與狼失散多年的親戚。這種試圖與自己食物鏈一端的野獸交朋友是某些小清新的典型征兆,他們樂于將野獸人格化。網(wǎng)上有好多這類視頻,什么和獅子接吻啊之類的,他們需要以此顯示自己特別“有愛”。最終他變成了一個當代版的東郭先生,還是讓狼咬了一口。屬于一嘴滅掉小清新的解氣的一幕。
11.拍野獸拍得好,最多,我們只能感受鏡頭與氣氛,我們沒辦法與獸感同身受,如果這樣一部電影你需要牽扯我們的感情,就必須拍人物故事。但《狼圖騰》里的人物基本沒有故事,我真是納悶了,你們都是大師,堅信只用光與影就能闡釋世界,是吧?最令我遺憾的是,編劇團隊里還有蘆葦,他是一個非常清醒的編劇,不知道電影中殘留的那條感情線,是不是他寫的,那是為數(shù)不多的和人有關(guān)系的故事了。這電影本來就像午夜電臺里那種唧唧歪歪的散文詩一樣,東一段西一節(jié)的拼起來,你再缺乏人物故事主線,看到后半段的時候就不可避免地讓人疲倦。馮紹峰和老阿爸猶如孔子和學(xué)生一樣裝模作樣地對話,不算故事。那么剩下的只有一個半勉強算是故事。一場吻戲和半場野合。那場吻戲之前,一直在鋪墊馮紹峰和女牧民的感情,從無到有從弱到強,最終仍滑向絕望,如果這條線能寫好,或許會有更深邃的隱喻出現(xiàn),人類世界中農(nóng)耕與游牧的交合應(yīng)對著荒野中的羊與狼,但這條線出現(xiàn)和變化得無比突兀。馮紹峰作為一坨滿臉無辜狀的、唯一的用處就是給牧民添麻煩的小鮮肉,人家一個粗壯的女牧民憑什么突然就得非你不嫁呢?能不能像樣的交代一下呢?當你得知她要再婚,你還做出一副拯救蒼生,做婦女解放工作的樣子,宣傳婚姻自主?你意味你是五四青年嗎?這橋段寫成這樣,還真不如竇驍演出的那半場野合戲來得有趣,倉惶間提起褲子的時刻都是勃勃生機。
12.當編劇以團隊形式出現(xiàn),而且還混搭了歪果仁之后,劇情幾乎不可避免會形成這樣分裂的局面,除非他們有一個異常強勢的第一作者,但目前看來,基本上是各玩各的,導(dǎo)演負責(zé)使用漿糊進行最后那一道工序。有人負責(zé)寫狼的戰(zhàn)斗場景,有人負責(zé)往人的情感上拽一拽,又有人負責(zé)穿插那個特殊年代對人性的扭曲,終于讓這部電影最終形成了,經(jīng)典版《動物世界》混搭特效款《國家地理》,摻和著一點淺薄的傷痕文學(xué)又輔以草原戶外實景《百家講壇》的大氣魄。最后,團隊選擇用一個符合喜洋洋觀眾審美情趣的狼狀白云作為自認為獨具匠心和頗有意味的結(jié)尾。如果說,《狼圖騰》還有除了視覺震撼之外,哪怕還有一點點精神性的提點,那也就是對于自由的招魂。你給一頭血液里渴望自由的狼搭建穩(wěn)定的窩,提供一日三餐,但以剝奪狼的自由為代價,最終狼還是會奔向自由而去。你們懂的。當然,牧區(qū)里的狗就是另外的選擇了。
13.由于春節(jié)檔期除了《爸爸去哪兒》就是《跑男》之類的綜藝節(jié)目套拍片,礙于特殊情況,成龍老師那部片子又沒辦法借他兒子的事進一步炒熱,所以綜合起來看,《狼圖騰》還真是最不差的選擇。在你國電影院里看電影只能用排除法,把最不能看的都排除,剩哪個看哪個吧。
(by 楊時旸) 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