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影評可能有劇透

＂美好的事物不需要是新奇的＂－－David Harbour

男子，怪人，謎團（Netflix 港臺翻譯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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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 Netflix 好像特愛改編和翻拍老片，連老動畫《綠雞蛋和綠火腿》（Green Eggs and Ham）都要有模有樣的翻拍上一季十三集（預算600萬刀的兒童動畫，應該是歷史最高）；我一看 Frankenstein 就想到弗蘭根斯坦全家桶什么助手軍隊新娘女兒鵝幾一堆黑白片，所以當我一打開正片就懵了，這是一股諷刺片的即視感啊，看完正片我才恍然這部電影在用荒誕手法，表達對現(xiàn)代影視劇作過度夸張炫技、演員各種過度用力的無情嘲諷。開篇發(fā)現(xiàn)原來 David Harbour 演的主角也叫Harbour呀，主人公自話他出身演員世家，演員 Harbour 同時飾演主角已故的父親（現(xiàn)實中 Harbour 的父親是一位房地產(chǎn)商人），一位狡猾而自大的戲劇表演大師，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觀眾他畢業(yè)于名校茱莉亞戲劇學院，觀眾都信了，直到他作古之后才被戳穿是假的。影片題目直譯是《弗蘭根斯坦的怪物的怪物弗蘭根斯坦》則指的是主人公父親，這位表演藝術家的最后一部電視舞臺劇作品，在主人公母親在閣樓捉老鼠時被意外發(fā)現(xiàn)。主人公試圖恢復父親辦公室的原貌，他還找到父親的獨家辣醬秘方來激發(fā)起對他的回憶，找來電影制片人、經(jīng)紀人來采訪，來了解他父親繁雜的內(nèi)心世界與藝術思想。

電影鏡頭在三個場景之間來回切換，一個是老式鏡頭下的斑駁畫面播放著父親的電影片段，與現(xiàn)實之中主人公 Harbour 找他父親的舊同事來采訪的劇情交替進行，中間不時還穿插著一些有關父親的陳年往事。鏡頭在快速爆發(fā)的沖突中迅速切換，推動著緊湊的情節(jié)發(fā)展。有一點值得特別關注的是在拍攝父親＂老電影＂的時候有意地營造出老式攝像機低速橫向掃描的畫面這一仿古手法，創(chuàng)造出斑駁陸離的年代感的同時也壓低了制片成本，而清晰度高的現(xiàn)代部分場景集中在一間辦公室內(nèi)與之形成對比，暗示著整個故事的寓言性。

最重要的部分當然是父親的電影《弗蘭根斯坦的怪物的怪物弗蘭根斯坦》，劇中老 Harbour 飾演＂自稱是弗蘭根斯坦創(chuàng)造的怪物＂的弗蘭根斯坦博士，他的助手則冒充＂科學怪人＂弗蘭根斯坦博士，來應付一位突然乘船闖入他們所處的孤島的一位女科學家（Kate Berlant 飾演）。助理的母親患上重病垂死掙扎，女科學家的船長行蹤成謎，在房間里還有一個小姑娘，是科學怪人弗蘭根斯坦的侄女。原版瑪麗雪萊的世界首部科幻小說《弗蘭根斯坦》的人物在這部劇的開篇業(yè)已湊齊了一大半，這種手法被廣泛地稱為＂變奏＂，一種最初用于音樂的藝術形式，逐漸影響了文學和戲劇創(chuàng)作，具有出乎意料的后現(xiàn)代表現(xiàn)力。

在這些駁雜的復古鏡頭之間穿插著小 Harbour 采訪他父親的老同事的情節(jié)，結(jié)果被批判說過分挖掘陳年舊事會使指甲積上灰塵。其中一段有兩位同事在荒誕的對白中，無由地威脅他說，要把他的指甲拔掉……同樣荒誕不經(jīng)的還有父親接了莫名其妙的＂契訶夫的槍與子彈＂廣告，指的是契訶夫講過一個戲劇理論是說一幕劇開頭出現(xiàn)了槍，它就必須要開槍，這個毫無意義的意象在影片里反復出現(xiàn)；這則廣告又是由一個更莫名其妙的logo為惡搞美國星條旗為米字條紋旗的＂美國倫敦＂（London, USA）贊助拍攝。更奇怪的是電影里外各個鏡頭下都時不時冒出一句怪話：＂美好的事物不需要是新奇的＂。

David Harbour 飾演的父親飾演的＂自稱是弗蘭根斯坦創(chuàng)造的怪物＂的弗蘭根斯坦博士，在影片最終坦白自己制造了怪物，那怪物和長得他一樣，才不是什么丑陋與邪惡的化身，而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神人，因為世界的不完美而憤怒，轉(zhuǎn)而報復制造他的博士，最后被博士用＂契訶夫的槍與子彈＂打死了。可是和博士一樣的怪人被打死了，也有可能是怪人竊取了和他長得一樣的博士的身份把博士打死了，這種循環(huán)就像愛麗絲掉進兔子洞一樣荒謬，接著是助手開槍自殺，戲外的劇作家老 Harbour 也開槍自殺了，緊跟著小 Harbour 說了一句＂我父親是怪人＂。

這僅有32分鐘的荒誕故事被包裝成一部＂偽紀錄片＂，底層的故事框架與上世紀的一部傳說中 BBC 最偉大的電視劇《弗爾蒂旅館》（Fawlty Towers）如出一轍，在短促的半個小時里由荒誕驅(qū)動情節(jié)，把復雜的故事集中體現(xiàn)在單一場景中。無疑，這是本片對影視業(yè)先輩所立下的標桿的崇高致敬。在＂偽紀錄片＂這樣一種寓言背景下，我們看到主人公父親那部電影里每一個演員，動作夸張而不自然，對白奇怪令人難以捉摸，做出荒誕的反應卻沒有察覺自己的荒謬，這種用力過度、過分追求演員個人完善和所謂藝術感的表演方式在七十年代曾經(jīng)風靡一時。如今不論是 Netflix 上面的網(wǎng)絡劇，還是院線電影，這種浮夸的風氣又愈演愈烈。影片作者正是用演員對荒誕的場景感到合理，與觀眾的正常認知產(chǎn)生巨大沖突，合宜性的矛盾中引發(fā)人們思考：那些看起來＂創(chuàng)新＂的實驗劇，究竟是新潮還是荒謬。這部新奇的劇，用一種新奇的諷喻，教育觀眾一個真理＂美好的事物不需要是新奇的＂。這也是 Netflix 做小成本優(yōu)質(zhì)劇的一個良好嘗試。